“這是什麼?”“香蕉。”“請從1數到20，再從20倒數到1……”
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廣爲人知，關羽中箭，華佗爲他割開皮肉，刮骨去毒。其間，關羽與人下棋飲酒，談笑風生。昨天，記者從南京腦科醫院獲悉，該院就實施了一個現代版的“刮骨療毒”手術。患者接受開顱手術時意識很清醒，還在與醫生說話。這是南京第一例成功完成的“術中喚醒”腦部腫瘤完全切除術。南京腦科醫院副院長、神經外科主任醫師劉宏毅說，之所以在病人清醒的狀態下做手術，是爲了最大程度地保護患者大腦，讓患者手術後，語言功能不喪失。
記者瞭解到，去年徐州也曾做過一例相同的手術。
患者的腫瘤位置與語言功能中樞纏在一起，醫生在患者全麻一小時後，將她喚醒。隨後讓患者看圖說話和數數，如果患者不認識圖或突然遲疑，就說明正在電刺激的組織是語言功能區，切除腫瘤時需避開這個區域。
40分鐘後，腫瘤切除完畢，麻醉師逐漸增大麻醉劑劑量，患者再次昏睡，醫生進行傷口縫合。
患者是誰
怎麼這麼大膽子?
別說開顱手術，就是尋常的一個手術，很多人也是寧願在全麻狀態下進行。誰這麼大膽子，明知道自己腦袋要被“打開”，還要清醒地和醫生對話呢?
昨天，記者在病房裏見到了46歲的王麗(化名)，準備出院的她正在收拾着東西。左側眉毛至腦部，赫然有一道近10釐米的傷口縫合。王麗倒是挺樂觀的，笑着說：“我是河南人，但是在南京住了有二十多年，算是本地人了。這個手術我一點都害怕。”
3個月前，王麗回了趟老家，感覺頭疼，於是去醫院做了個核磁共振。醫生悄悄將她丈夫拉到一邊說：“你愛人腦子裏有個東西，我們這裏做不了這個手術。”一家人本來想瞞着王麗的，但是她偷偷翻看了診斷書，知道自己可能患腦瘤。輾轉多家醫院後，確診爲“腦膠質瘤”。
爲什麼要
在清醒時動手術?
5月20日，王麗來到南京腦科醫院尋求幫助。讓醫生感到棘手的是，這個腦瘤直徑有5釐米，位置非常討厭，幾乎與管理大腦的語言功能中樞“纏在一起”。說簡單點，切多了，可能語言功能就會丟失，但是切少了，腫瘤切不乾淨，對患者將來後續的康復治療都有非常大的危險性。
南京腦科醫院神經外科主治醫師張玉海說，王麗的語言功能中樞在大腦左側。經過醫生團隊的反覆考慮，決定採取“術中喚醒”的方式，完成整個腫瘤切除手術。“只有在患者清醒的時候，採用電刺激的方法，才能精確地找到語言功能區域，手術才能繞開這個區域，精確切除腫瘤。”張玉海說。如果病人做全麻手術，會有30%的可能失去語言功能，如果在清醒狀態下做手術，那麼這種可能就會降至4%。
患者一個哆嗦
手術就要終止
在清醒狀態下做開顱手術，病人心裏難免都會緊張。這也正是醫生最爲擔心的。“手術成功與否，患者心理素質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。”張玉海說。
手術時，病人需要儘量靜止，尤其是在這麼精細化操作手術時代。患者清醒的時候，萬一緊張起來，一個哆嗦，甚至都會立即終止手術。
另外，在利用電刺激，探查患者的語言功能區的時候，也可能誘發癲癇等意外情況。這些手術風險，如果患者知曉後，會有不少人退縮。
術前需要評估
患者心理狀態
“手術前，需要與病人做反覆地溝通，病人的心理狀態是我們最爲關注的。”張玉海說：“通過大量心理量表測定以及談話來看，王麗是個開朗樂觀的人，心理素質挺過硬的。”
昨天，王麗說：“我手術前真的沒怎麼害怕，如果不清醒做手術，我手術後也許就不能說話了，那樣對我來說，是不能接受的。”
張玉海說，爲了手術能夠順利完整，所有的意外風險都設計了預案，比如萬一病人出現了緊張狀態，那就必須終止喚醒，重新進入全麻狀態。“患者的手術姿勢都考慮到了，最後設計成稍微右傾的姿勢，這樣有利於病人手術，也有利於和醫生溝通，因爲病人清醒後，需要看手提電腦的測試題。”張玉海說。
驚心動魄1小時
5月30日，經過10天的精心準備，王麗上手術檯了。
麻醉師通過靜脈給藥，全身麻醉，讓王麗昏昏然睡去。醫生進行開顱，讓腦組織暴露出來。
過了一個小時，隨着麻醉師逐漸減少麻醉藥的劑量。王麗的臉部肌肉開始鬆弛，出現喚醒前的徵兆。醫生喊兩次名字，王麗就醒來了。事後，王麗告訴記者，當時是真的清醒，所以什麼事情都記得，沒覺得緊張，也不疼。
“醫生拿一個筆記本電腦，出來一些圖，讓我說出是什麼，有香蕉、玉米什麼的，另外，就是讓我從1數到20，再從20倒數到1。”王麗說。
醫生告訴記者，其實是每4秒鐘放一幅圖，讓患者說的同時，電刺激腦部即將要切除的組織，如果患者說話突然遲疑數不了數，或者不認圖，那就說明這個組織是語言功能區，需要避開。就這麼邊問邊做手術。
腫瘤切除完畢。麻醉師逐漸增大麻醉劑劑量，王麗又昏昏然睡去。醫生仍然要忙着給她關上顱腦，縫合傷口。
整個手術全部結束。手術一結束，醫生又立即給王麗做了喚醒，醒來後的王麗說話沒有任何問題，語言功能保護得很好。
1.清醒着開顱會不會疼死?
很多人包括記者在內都很疑惑，如果不用麻藥，清醒着做手術，那患者不是要疼死嗎?
醫生說，其實麻醉藥是個大的概念，裏面包括鎮靜藥、鎮痛藥，還有的藥物是兼有鎮靜、鎮痛。在王麗醒的時候，其實是少用了鎮靜藥，但是鎮痛藥依然是持續給藥的，所以患者是感覺不到疼的。
2.這種手術可以推廣嗎?
這樣的“術中喚醒”是不是可以用在所有腦瘤手術中?
醫生說，首先，並不是每個手術都需要這樣做，因爲“術中喚醒”，對患者的心理素質有很高要求，而且手術中的風險也會增大。雖然這個手術對以後的手術有借鑑作用，但下次再遇到類似的，仍然還是要權衡利弊。
